“慢道”不是慢慢说，也不是慢车道
读书和翻译，最忌的是望文生义。所谓望文生义，就是遇到不懂的词语，只从字面上去附会，以致作出错误判断。望文生义是我们常犯的错误之一，任何人都难以避免，只是有多有少而已。“慢道”就是常被人望文生义的一个词。这个词既不能按字面理解为“慢慢说”，也不能理解为“慢车道”。
请看《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给它的释义：
【慢道】〈连〉慢说，别说。也作漫道。
再看“慢说”：
【慢说】〈连〉别说。也作漫说。
另外还有“漫道”和“漫说”两个词条。它们都分别采用“同‘慢道’”和“同‘慢说’”的释义的方式。
归纳起来，慢道，慢说，漫道，漫说这四个词的意思都相同。都是“别说”的意思，这里的“慢”字和快慢的“慢”无关，“漫”字也和“漫长”或“漫山遍野”中的“漫”无关。
对于只讲汉语的中国人来说，《现代汉语词典》的简单释义“慢说”、“别说”并不产生理解上的障碍。但翻译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严格按语义分析起来，“慢道”有两种不同用法，不能笼统地算作连词。第一种用法译成世界语应该是“ne diru”，你能说它是连词吗？它应该是一个否定的动词词组。这不能不说是《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的一个失误。它的第二种用法才是连词。说它是连词，词典也没有对它的语法作用作任何说明。倒是《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对“漫道”作了一些说明：“〈连〉连接分句，表示让步关系，相当于“不要说”。我编写的《汉语世界语大词典》依据语言的实际使用状况，将“漫道”（其他三个异形词的用法和“漫道”相同）分为两个义项来处理，并用例句来说明它的具体用法：
【漫道】 [màndào] ①(别说) ne diru, ke: 雄关～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毛泽东) Ne diru, ke l’ pasej’ impona fortas kiel fero, / Grandpaŝe nun ni ĝin transpasas. / ～如此。 Ne tiel diru. ②<连> (慢说) por ne paroli pri: ～他们，连我们自己也感到不满。 Eĉ ni mem sentas malkontentecon, por ne paroli pri ili.
我自认为，这样的处理是能够说清楚“漫道”这个词的语义和它的语法作用的，也提供了具体的译例。
这篇短文写到这里本该打住了。但我却联想起现在正在央视一套黄金时间播出的20集电视剧《雄关漫道》的剧名。这是一部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而制作的大型的系列电视片。我们都知道“雄关漫道”出自毛泽东写于1935年2月的《忆秦娥•娄山关》。全词是这样的：“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首词是毛泽东在红军渡长江不成，重又占领遵义的过程中所发生的娄山关战役过后追忆写成的。词中的“雄关漫道真如铁”意思就是：“不要说雄关真的像钢铁一般坚固”。“漫道”，就是“不要说、莫说”的意思。因为要考虑句子的平仄，“漫道雄关”就说成了“雄关漫道”。
从词义来说，“漫”字虽然有“漫山遍野”中“遍”的意思，也有“漫长”的意思，如“漫长的道路”。但这里的“漫”不可能有这样的意思。“漫道”只能作“不要说、莫说”讲。
很显然，这部电视剧的编剧和导演是把“雄关漫道”当成“雄浑的关隘、漫长的道路”来讲的。这是因望文生义而产生的错误。这样的电视剧名是经不住推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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