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能够向柴门霍夫学习多少东西?


Renato Corsetti*

I.

在整个世界语的存在期间,遵循马克思主义解释历史的人们曾作过这样比较温和的回答: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柴门霍夫学习的。E. 德雷仁**非常明确地指出,柴门霍夫思想的核心部分是希莱尔主义或人类一员主义;根据马克思主义观点,人类一员主义“只能模糊对存在的社会力量的现实理解;此外,世界大战的原因对柴门霍夫来说,是不可理解的。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够想的还是中立语和中立宗教”***。

如果人们读一读《致外交官的信》,驳倒德雷仁是很难的。的确,柴门霍夫肯定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我认为,他是一位善良的社会主义者,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他主要关心的是人群之间的关系,而不是阶层之间的关系。他是自己时代的儿子,是自己出生地的儿子,因为他到处看到是一些种族反对另一些种族的斗争,其原因不是由于实际动机-----金钱、权力和统治而是由于语言不同和宗教不同。他自己作为出生在欧洲种族斗争激烈的那个不幸地方的犹太人,看不到被统治阶级竭力掩盖着的为经济利益斗争的真实目的,看到的只是那种表面现象。他相信,斗争的原因就是语言和宗教。

为此,他创造了世界语,因为按着他的想法,当人们使用同一种语言和信仰同一种宗教相互沟通时,和平就会自动来到,或至少相互理解会容易得多。

我相信,对本刊读者来说,我不必作过多的引证来证明柴门霍夫的这些思想。只引用《人类一员主义宣言》中的一句话就够了:我是人,我把整个人类看成是一个大家庭,我把人类分割成各种相互敌对的种族和种族宗教团体看成是人类最大的不幸之一……

不仅德雷仁和共产主义者这样想,所有资本家和市场制度支持者也这样想,每天指责我们:“请忘掉你们的乌托邦吧!请多关注具体的事情。英语已经胜利了。请加入它的行列,忘掉种族的、中立的相互理解吧!请加入到强者和成功者队伍中来吧!”他们不愿意从柴门霍夫那里学习任何东西。

那么,柴门霍夫完全错了?我认为,没有,因为我们还能向他学习许多东西。

II.

属于哪个民族和属于哪种语言,仍然是我们这个世界第三个千年初期的强大因素。难道当今发生在世界上的主要战争是可以用宗教辯解的吗? 难道有的人不是继续在玩弄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把戏,竭力制造宗教间的战争掩盖其争夺霸权、势力范围和石油资源的真实目的吗?

难道欧洲和美国公司的一些可憎的人不是在玩弄种族所属把戏在非洲发动战争, 以欺骗所有种族成员, 掠夺那些国家的丰富原料吗?另一些可憎的人不是在前南斯拉夫制造战争以除掉又一个地区的社会主义建立自己容易统治的东南欧领土吗? 请不要说我在讲童话。你们的电视台不会同意我的意见。那么,请读一读世界最权威的报刊或它们的政治分析吧。

我们可以向柴门霍夫学习对那些事情的非中立态度。请记住他在1906年第二届大会上的讲话。“女士们和先生们!在我们大会开幕的时候,你们期待我发表演说,也许你们期待我讲一些官话,讲一些使人不感兴趣的、苍白无力而缺乏内容的话,就像通常的那种官样文章。然而我不会对你们讲那种话,我平常就不爱讲那种话,尤其现在。今年,那种平淡的官样话对我来说,也是最大的罪过。”当他让人们记住在俄国西部和高加索的大屠杀时,他说:那“些可憎的罪人用各种最卑鄙的手段,广为散布种种谎言和诽谤,在各民族间制造可怕的仇恨。”难道你们没有看到今天发生的相似事件吗?你们想想:国际世界语协会主席对今天发生的类似事件有权讲同样的话吗?

我本人自豪地向柴门霍夫学习,并尽力采取他的那种态度,来对待当今国际上发生的事情。国际世界语运动或国际世协在后来的历史中从未有过对民族悲剧的态度达到那种道义上的参与高度。

我们一般地说,就是现在,语言和宗教(或它现在的同等物)仍然是国际政治的强大因素,是统治阶级和国家手中的武器。最强大国家的语言和作为解决一切手段的市场宗教也随着现在对那些被确定的国家和阶级的结构控制而发展着。谁要是不接受那种语言和那种宗教,就宣布你是社会的敌人。这是推动世界语向前发展的困难原因之一。关于这一点,柴门霍夫说得对:语言和宗教(的矛盾)是世界语为之斗争的重要因素。

III.

我相信,人们应该那样回答,如果人们把柴门霍夫看作是一个人,看作是一个世界语者的话。他的人品是所有读者众所周知的:温和、仁爱、助人和谦逊。他对语言问题的感性认识、他的本能理解,就像语言在一般人的头脑里活动一样,也是想了解世界语和它成功的那些人现在的指导路线。没有任何一个有名望的语言学家能创造一种语言并使它具有生命力,没有任何一个世界语运动领导人能拥有那样卓越的领导才能,同时得到那么热情的支持。伊斗分裂派只能又一次加强了“普通的”世界语者在他周围的团结。

可能他所关注的是所有世界语者,特别是远方的世界语者,这是他的领导方法的特点之一。请记住这一点,他在日内瓦第二届国际大会的开幕式讲话中讲述一个贫穷女教师的故事。她忍饥挨饿,只是为了节约一点钱宣传世界语。很明显,他同运动中的女教师有接触,她们不怕向他倾诉自己的问题。难道全世界不是到处都能见到柴门霍夫的明信片吗?在我的厨房里,就挂着一张复制明信片,上面写着:“12/V/1912, L. L. 柴门霍夫衷心祝贺年轻夫妇。”这意味着,他像复信给所有向他提出要求的人那样,当他知道结婚的信息后,他在翻译《哈姆雷特》和《圣经》的百忙中抽出时间写了复信。他不认为自己是个重要人物,他的伟大之处也正在这里。

我们大家都应该学习柴门霍夫具有人和世界语者的一切高尚品质。(邹国相 译)

注解:

*作者是国际世界语协会前主席。本文刊载在《Esperanto》2009年第12期上。(译者注)

**德雷仁(Ernest K. Drezen, 1892—1937):曾是苏联科学院术语标准化委员会负责人、全苏联世界语联盟中央委员会书记、当代国际术语学创始人之一。1937年4月17日以“里通外国”罪名被捕,同年10月27日被处决。1957年5月11日才得以平反。(摘自《世界共通语史》陈原的“译本序”,E.德雷仁,徐沫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7月。)(译者注)

***本篇文章的引语出自下列著作:E. Drezen, <Zamenhof, bioideologia studo>(1929), <Deklaracio de Homaranismo de Zamenhof> (1913), L. L. Zamenhof, <Kongresaj paroladoj>, Jekaterinburg: <Ruslanda Esperantisto>(1995). (原注)